林玄臻面无表情，将信扔进火盆里烧干净，去了趟钦天监。

    他打听过，国师归来以后，便一直居于两仪宫。

    杜雪程不喜人烟，宫门前寂寥，伺候的人很少。

    守门人见他过来，跪地恭敬道：“神主，国师已等候多时。”

    林玄臻脚步一顿，“……神主？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守门人并未多言。

    林玄臻看他一眼，走进殿。

    殿中央一面巨大八卦阵图，阵法图纹变幻莫测，奥秘无穷。

    白衣雪发的俊美男子便伫立在殿前，背对着他，背影孤高如山间雪。

    “师父。”

    林玄臻一撩衣袍，双膝跪地。

    “过来。”

    杜雪程转过身，薄唇微启，吐出两个字，声音和他人一样，夹着冰雪的寒意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林玄臻应下，起来时却拉扯到伤，闷哼一声，狠狠跌在地上。

    杜雪程漠然看着，没有一点上前帮他的迹象。

    林玄臻已经习惯，自己咬了牙站起来，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，“师父。”

    杜雪程垂眸盯着他，一直看得他身体摇摇欲坠支撑不住，才伸手将他扶住，掌心输送内力到他体内。

    “找我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林玄臻咳了几声，额头无力抵在他肩上，“戚冽，想救我，方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我给的。”

    杜雪程瞥他一眼，将他颊边濡湿的碎发勾到耳后，“你不想复活？这具身体到底不是你的，再像也不方便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，那天是师父救了我？我还以为自己命大。”林玄臻喘口气，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不是我救你，是你的命数救了你。”

    杜雪程一边说，一边用内力疏通他脉络。

    林玄臻猛然呕出一口淤积的黑血，胸口一阵锐疼，但清润不少，像是一直以来腐烂在心里的棉花被取了出来。

    同时也双脚发软，彻底站不起来了。

    杜雪程将他横抱起来，带进内殿。

    林玄臻乖乖趴在他肩上，也不反抗，神态恹恹，“师父为何这么做，我不愿他救。”3

    “你以前不是喜欢他么。”

    “不曾。”林玄臻立刻反驳，眼神狠厉，“他灭我血亲，夺我尊严，我恨他。”

    杜雪程没说什么，将他轻轻放在榻上，擦去他额间冷汗，取了伤药替他重新敷在伤口上。

    “戚冽有帝琉金，和你命数相连，他救你，最好不过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我只想杀他。”林玄臻抿唇一笑，“师父是想阻止我复仇么？”

    “除了小德子，其他人随你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为何，你可以伤他，但不能杀他。”3

    林玄臻仰头看他一会，笑起来：“我可以答应师父，师父有什么奖励么？”

    杜雪程霜雪似的寒眸轻转过来，淡淡扫他一眼。

    林玄臻温和一笑，眼神不躲不闪。

    片刻后，杜雪程从袖中取出一只雪白的半鱼形玉佩，递给他。

    “你和戚冽的如意双鱼佩，你的那一只，我拿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林玄臻沉默，接过来。

    这是一对阴阳双鱼玉佩，他和戚冽各执一半。

    戚冽的已经摔了，就在他死的那天。

    “我要这个已经没用了。”1

    “会用上的。”杜雪程并不多言，继续替他疗伤。

    杜雪程一身医术高深莫测，不管什么伤，在他手里都能轻松解决，天下间仿佛没有他不知道的事。

    林玄臻时常怀疑自己师父是不是什么仙人转世。

    从两仪宫出来时，他身上伤好了大半。

    稍稍活动了下身体，林玄臻便快速运起轻功，避开巡逻的东厂，悄无声息掠进长明殿。

    戚冽要救他，他偏不让。

    既然喜欢待在尸体边上，那就让他和尸体永远睡在一起。

    林玄臻冷冷勾唇，取出两粒引鸩香，放在掌心。

    黑夜永寂，长明殿里灯火昏黄，静谧无声。

    沉香木榻旁罗幕红纱掩映，冷风浮荡。

    他悄无声息从梁上落下，正要掀帘。

    突然，榻里凭空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，蓦地抓紧了他手腕，指骨用力到泛白！

    林玄臻惊愕抬头，直直对上一双漆黑如夜的眸，深邃得像要将他心神都摄进去。

    帐中人一袭雪色中衣如华，蹙着眉看他，声沉如琴：“你，是何人？”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