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天宝等人是想来见戚冽，替陆端静求情的。1

    林玄臻不太想和他们扯上关系。

    少年人心气高，世家子更是其中翘楚，向来瞧不起他们这些低贱的阉人，不屑为伍。

    林玄臻有自知之明，也没想过去攀附什么。

    但他还未离开，便见谈天宝提了衣角，匆匆奔来，高声道：“公公，你且稍等，我有话要与你说！”

    林玄臻看了眼不远处狐疑盯着自己的几位朝臣，稍一犹豫，还是驻足等着了。

    谈天宝气喘吁吁停在他面前，两只黑亮的眸子灼灼盯着他。

    “我、我听闻，小公公是这次陆家谋逆一案的主审，此次陆家几个男丁被送进诏狱严刑拷打，也是公公的决定，可是如此？”

    因着方才一口气奔过来，他额上沁出了几滴亮晶晶的热汗，秀气的脸蛋红扑扑的。

    神态很像林玄臻以前养的一只小猎犬。

    林玄臻抿唇一笑，心想或许谈天宝和他想象得不一样。

    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干净帕子，递给眼前热切的少年，“算是吧，谈编修有事？”

    这些虽然是戚冽的决定，但一切经由他手，他并不无辜，也就没否认。

    谈天宝见他如此说，急得地抓住他袖子，语无伦次：“我爹说你阴险狡诈，此番是要踩着陆家上位，还说你使妖术魅惑了陛下，野心勃勃心思深沉，让我以后防着你外面好多人都在说你坏话，你、你之前，到底是不是骗我的！”

    林玄臻温声看着他：“谈编修先擦擦汗罢。”

    谈天宝哪里顾得上，快速接过帕子，往脸上胡乱擦了一把，急着问：“你回答我，这些是不是真的！若是、若是真的”

    “若是真的，谈编修要怎么做？”

    谈天宝皱起眉，纠结地攥紧拳头，“那我我、我定要参你一本！绝不许你如此扰乱朝纲！”2

    林玄臻好笑。

    这孩子怎么长得，这么单纯的性子放在官场里，还不被那群狐狸吃了。

    他故意勾勾唇，凑到谈天宝耳边，压低了声音阴测测道：“你爹说得不错，这些都是我做的。”

    谈天宝脸色大变，“你！”

    “我？我什么？”

    林玄臻擒住他下颌，眯着眸子冷笑：“我是奸宦，是佞臣，什么坏事都敢做，谈编修日后小心说话，千万不要得罪我，否则我让你全族都死无葬身之地！”

    他句尾倏然提高声音，吓得谈天宝大叫一声，猛然推开他，抖着唇脸色发白。

    小猎犬活生生被吓成了小白兔。

    林玄臻隐秘地勾了勾唇，朝其余几位公子告了辞，心情颇好地拂袖离开。

    那几个公子围上来。

    “我靠吓死爷了，谈天宝，你刚才突然鬼叫什么？”

    一公子皱眉，摸摸他额头，“脸色这么差，莫非那太监威胁你了？”

    “叫你不要相信这人，你非不听，太监哪有什么好东西？你看看九千岁不就知道了？”

    “别怕，你要是不高兴，咱们找时间打他一顿出出气！”

    谈天宝眼眶红红，盯着林玄臻背影，撇着嘴巴，又气又想哭。

    他真是瞎了眼！才会以为蔺玄是好人！

    “走，我们去见陛下，将此人恶行禀告圣听！”

    林玄臻将身后几人谈话听在耳里，轻一勾唇，一笑而过。

    他也曾有过少年意气风发时。

    他也曾打马御街年轻气盛过。

    可这些年少沸腾的热血，早已浇灌在林家村那场大火里。

    那场大火一直在他心里烧，烧了十数年，烧得他心底千疮百孔，空余暮年孤寂，再也盛不下一丁点少年人热烈奔放的豪情。

    穿过宫门口时，有几位朝臣神色不善地拦住他。

    “你便是蔺玄？”

    讲话的是个年轻人，书生打扮，面容斯文秀气，眼神却锋利。1

    林玄臻停下来，扫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此人名章敏，主业是御史台任职的言臣，兼职大理寺少卿，年岁不过二十有六，性子却陈旧古板堪比酸儒，是御史台的领头人。

    还是九千岁时，林玄臻便时常被此人揪着参奏，他名声能这么差，章敏可谓“劳苦功高”。

    过去这么久了，这人性子还是一点没变。

    林玄臻勾勾唇，“章大人，有事？”

    章敏连眼神都没落在他身上，负手扬头，傲然发问：“陆家一案，你打算怎么判？”

    “大理寺怎么判，就怎么判。”

    “大理寺可不会徇私枉法！”

    林玄臻轻笑，“那我也不会。”

    章敏冷冷盯他片刻，目光如利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