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宁皇贵妃一生荣宠华贵，殡葬礼的规格也极高，堪与皇族子嗣比肩。

    人人都羡慕皇贵妃的福泽好命。

    可只有林玄臻知道，端宁这一生风光的背后，究竟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炼狱。

    荣宠一生如何，风光大葬又如何，端宁想要的，明明只是顺顺遂遂过完这一生而已。

    只可惜，就连这一个小小的愿望，他也无能到没法帮她实现。

    既然生前无法逃离这深宫，那死后，他总该带她回家，还她一片净土。

    清早，惨白的日光透过木窗照射进来，不带一丝暖意。

    林玄臻睁开眸子，看了眼身旁依旧熟睡的赵小昭。

    昨夜他身上带了只迷迭香囊，是这几日他自己配制的。

    不过因材料残缺之故，药效一般，只能让人昏睡片刻。

    若想令人一直昏迷不醒，只能不间断地闻此香。

    林玄臻将香囊取下，放在赵小昭枕边。

    赵小昭睡梦中闻到一阵浅幽的梅香，还以为是蔺玄在他身边，伸手将香囊抱在怀里，软声嘟囔了一句“阿玄”。

    林玄臻好笑地替他掖了掖被褥，悄悄起身了。

    他想去见端宁，想带她离开这个吃人不吐的骨头的深宫，只能先让赵小昭睡一觉了。

    按规矩，殉葬的内侍头一夜要在寿皇殿内守灵，第二日才会处死随同入葬。

    他有一整夜的时间。

    殡葬定在明日，暂时不急。

    林玄臻便去了趟内官监，寻了负责宫外采办的掌事王公公，托他出宫时替自己折一束梅花回来。

    王公公乐呵一声，“哎呦，我说小玄子，宫里这遍地的梅花，都不够你折？”

    林玄臻抿唇一笑，“她大约不会喜欢这宫墙里的东西，还要劳烦公公了。”

    他以袖口遮掩，将银子塞过去。

    王公公摆摆手，“当不得，您可是将军面前大红人，闻听将军昨日已被放出来了，我还指着您日后高升时提携我这老骨头一把呢！”

    林玄臻微怔，“顾长顾将军被释放了？”

    “圣上亲自下的旨。”王公公摇摇头，“是该放了，朝中上下谁不知晓顾将军是被咱们千岁冤枉的？怪只怪千岁往日行事狠辣，得罪了许多人，他这一殁，墙倒众人推，朝廷里全是打压他的折子，实在叫人唏嘘。”

    林玄臻原还在出神，听到他这番话，倒是笑了下，“自作自受罢了。”

    吓得王公公连忙来捂他的嘴，惊骇不已：“噤声！竟敢如此妄论千岁，你不要命了！？”

    他都死透了，这些人还是畏他如鬼神，足见人缘有多差了。

    林玄臻心里叹息，和王公公道了别，回到住处。

    翌日，他穿上靛蓝圆领的太监服，带上黑色小高帽，袖口里揣了枝宫外的红梅，顶替赵小昭去了景山寿皇殿。

    他打听过了，这次领队的公公是戚冽身边的伺候的人，并不认识赵小昭，应该不会穿帮。

    至于那个一直在监视他的暗卫——林玄臻特意在这人眼皮子底下露出这么多马脚，为的便是钓出他身后之人。

    倘若真是他想的那个人1

    林玄臻眼底划过一丝锋锐噬骨的冷芒，勾起唇艳艳笑了。

    他低眉顺眼混在一众面如死灰的小太监里，顺利随着仪仗进了寿皇殿。

    白日来往吊唁的朝臣有许多，林玄臻看见了不少熟面孔，靳花枝也在列中。

    但他此时没有相认的打算，便低着头安安分分候着。

    半夜时分人散尽后，几个太监宫女一边守灵，一边哭作一团。

    这些人都是要殉葬的，谁不怕死？可怕又怎样，做了奴才，便没得选择。

    林玄臻只是恨。

    端宁一生良善，待人温和，可戚冽不仅生前折辱她，死后还要让人替她陪葬，让她背上这些无辜性命，死了都不得安宁。

    简直其心可诛。

    他眼底冷意刻骨，趁人不察时，将迷迭香投进火盆里烧了。

    梅香袅袅，几个太监宫女眼皮子打架，很快昏迷过去。

    一直耐心等到殿门前值守的侍卫也扛不住昏死过去时，林玄臻才站起来，缓步走到棺椁旁。

    他的端宁，就睡在里面。

    一旦这么想，林玄臻心底便是一软，眼神温柔下来，“端宁别怕，阿哥来了。”

    阿哥带你回家。

    他弯了弯唇，便要伸手去开棺。

    忽而，颈侧一凉，寒意浸人。

    身后有人将匕首抵在他喉口，沉声低喝：“住手！”

    林玄臻动作微顿，“终于舍得出来了，我等你许久。”

    暗卫见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