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说陛下尚未下旨除掉蔺玄，暗卫却不敢就此怠慢。

    此人和顾将军之间纠缠不清，难保陛下什么时候就对他起了兴趣。

    届时他们若拿不出有用的情报，等着他们的，就是诛九族的死罪。

    暗卫从长明殿出来以后便直奔监栏苑，暗中监视蔺玄。

    晨光熹微，天边泛起鱼肚白，瑰丽朝霞落进窗柩，稍带一层暖意。

    林玄臻一睁眼，便察觉到房梁上有人在监视自己，身形僵了片刻。

    他还是九千岁时，被下毒刺杀监视就已成家常便饭，因而对这类事感官极其敏锐。

    梁上人气息内敛无声，隐匿手段极是高明，能在丝毫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潜进来，想来武功应当不错。

    林玄臻敛下双眸，装作平常的模样起了身，走到窗边打开木窗。

    微凉的风携着冰雪吹进来，卷起森冷寒意。

    昨夜落了大雪，积雪深可没进脚踝，可院中四周并无一处脚印。

    他低头扫了眼窗台，也未见踏足的痕迹，连窗缝里的积雪都没落下。

    这说明来人不仅武功高，还是个善于监查的老手。

    京都能养得起这样的属下的，除宫廷外不作他想。

    就是不知道，到底是锦衣卫还是东厂了。

    更有意思的是，他一个小太监，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些人专门派人来监察的？

    这几日旁敲侧击之下，他已经将自己这具身体情况大体摸清了。

    蔺玄，丰德二十四年生，年十六，京都人士。

    原商贾之子，家道中落后自愿卖身进宫换钱，供养在宫外的弟弟们。

    本不过在御马监内做洒扫一职，不知缘何得了一位将军眼缘，被调进内官监，得了个监丞的虚职，虽不掌权，却可独居一院，免于杂务烦扰。

    也就是说，他能安安心心修养这么些天，还多亏了那位不知名的将军的庇佑。

    除了和这位将军挂钩以外，蔺玄身家清白干净，绝无半分可疑之处。

    将军、顾将军……难道是顾长新？

    林玄臻想起赵小昭那日不小心吐露出来的半句话，狭长的凤眸微微深了些。

    他已有数日未见赵小昭了。

    这小太监自那两日来过后，便一直不见踪影。

    是时候该去瞧瞧他了。

    林玄臻洗漱完，披上一件素白的狐裘，顶着风雪撑伞出了门。

    值得一提的是，这件做工精细的狐裘似乎也是那位顾将军所赠。

    身后监视的人依旧跟着他，林玄臻并未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他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，遮遮掩掩，反倒不如坦坦荡荡来得叫人放心。

    赵小昭在端心贵妃处当差。

    端宁逝世后，陆家便又送了一位妹妹进宫。

    听闻陛下连面都未见，便直接封了她贵妃之位，赐居端宁皇贵妃先前所居住的合意宫，统管后宫，荣宠无限。

    林玄臻站在大门前，仰头看着“合意宫”这三个字，心底涌起一股悲凉之意。

    当初戚冽和端宁大婚，他亲笔提下“合意”二字用作寝宫之名，便是望他二人能长长久久，同心合意。

    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。

    从未相合，谈何有意，是他不辨真假亲手将端宁推下这火坑。

    是他太过天真，才叫端宁连死了都不得清静！

    恨意绵绵如滔天巨浪，一瞬间湮没他的理智，叫他此刻恨不得将戚冽千刀万剐。

    不，急不得。

    重来一次，他定要好好谋划，让戚冽偿命！

    林玄臻轻送出一口浊气，恢复了冷静，走上前和门前正在洒扫的太监搭上话。

    “赵小昭？”

    那小太监一听这名字，神色便有些躲闪，似是不愿多提。

    林玄臻取出身上仅剩的几块碎银子，递到他手上，才将消息打听过来。

    端宁皇贵妃的入殡礼便在这几日了。

    按礼制，当从各宫择内侍三十余人一道殉葬，好巧不巧，赵小昭便是这三十人中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