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玄臻回过神，顺着他的力道，缓缓摊开掌心。

    只见雪白的掌心里映着几道深可见血的指甲印子，掌肉都被切得狰狞外翻，足见主人用力之大。

    林玄臻怔了许久。

    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那个人了，可身体的反应却告诉他，他在欺骗自己。

    赵小昭什么都没说，匆匆忙忙奔了出去，不多时便抱着一堆伤药跑回来。

    林玄臻微愣，“小昭”

    赵小昭一言不发地给他上药，呼吸紊乱，拿药的手剧烈颤抖。

    看着他慌张的模样，林玄臻沉默了片刻，“抱歉。”

    赵小昭还是没说话，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。

    很快，伤口包扎好了。

    赵小昭却没有动作。

    林玄臻正想拍拍他肩膀，忽而觉得手上似乎落了一滴雨，冰凉入骨。

    他有些疑惑，却见这小太监捧着他的手慢慢抬起头，满眼泪花，竟是难过得掉了眼泪。4

    “阿玄，你不要伤害自己，你要是难过，你就打我，你不要这么对自己我、我”

    赵小昭说不下去了，就跪在他面前，一直哭，哭得直打嗝。

    “都是我不好，害了你和将军，要不是为了救我，你就不会去求将军，将军也不会被千岁抓到把柄都是我、是我害了你们”

    林玄臻听见他话里无意间出现的“将军”和“千岁”两个词，眸光微闪。

    不过眼下显然不是问话的时机。

    他摸了摸小太监的头，等他哭够了，才温声道：“没事的，刚刚不小心而已，以后不会了。”

    赵小昭泪眼朦胧抬起头，“阿玄，你怎么不恨我了？”1

    以往只要一提到这些事，阿玄就会恨得来打他，可现在……

    他看着眼前少年漂亮却温和的眉眼，一时间怔怔地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林玄臻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胸腔里却有些闷得发慌，想来是“阿玄”自己的情绪。

    他自己就是个强占别人身体的孤魂野鬼，更没有立场去替“阿玄”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，此刻也只能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好在赵小昭没有追问，抽泣一会，就把药端来让他喝下去。

    “明日 你沐休，不用去殿前伺候，你好好休息，我下了活再来看你。”

    他似乎还有急事要办，匆匆叮嘱一句就离开了。

    林玄臻心中虽有许多疑问，也只能忍下去，留待日后再打听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长明殿。

    男人跪坐在榻前，痴痴爱 抚着榻上人冰凉的手，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替他梳理柔顺的长发。

    “陛下。”

    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现身，悄无声息跪在他面前。

    “嘘……”

    男人斜过来一眼，将手指轻搭在唇上，示意他噤声，“小点声，别扰了玄臻好梦。”

    黑衣人看一眼榻上僵硬灰白的死尸，心底颤了颤，抖着声应下了。

    “查出顾长新养的那个小情奴了？”

    “是，就在宫里，是一个叫‘蔺玄’的小太监。”

    “蔺……玄？”男人眯了眯眸子，气息陡然变得危险，“朕不喜欢这个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那、属下去除掉他？”

    男人看了眼榻上沉睡的青年，忽而展颜一笑，“不，不用。”

    黑衣人心惊胆战地看见他低头亲吻了下那具死尸发乌的唇瓣，眼底痴迷疯狂，低声呢喃着：“和玄臻有关的一切，朕都想留着。”

    “玄臻，你就再多陪朕一下……好不好……”

    他想，恐怕从九千岁死的那天起，他们大巽朝的皇帝陛下，就已经疯了。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