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一阵剧烈的呕吐后,姜旻心理上感觉好了不少，那种巨大的悲伤似乎随着呕吐物的排出而消散了一些。

    然而生理上，他依然感到极不舒服,整个人虚弱无力,还有些透不过气。

    不过，这不影响他拉开窗帘之后,充满忧虑地看向柏略。

    刚刚结束一段恶心的经历,姜旻草木皆兵。自己暂时“兵”不上,可大半夜接到电话的室友,完完全全触动了他颇为敏感的神经。

    柏略应该不太好骗,不笑的时候望过来，还有股让人后背发凉的压迫感。但却非常闹腾,冷脸的次数屈指可数,长得又确实好看。

    而且，再不好骗能有多不好骗？

    姜旻家境贫寒，从16岁后，就到处兼职打工，自认为社会阅历丰富，很难被骗,但现在看来,他只有面对小骗的经历,真的遇到事——姜旻闭了闭眼，排解又泛起来的情绪——完全不够用。

    柏略虽然没有弥赛尔和阿纳托利那么有钱，但看起来也是衣食无忧的家庭出身,还能有他的社会经验足吗？

    这样一想，姜旻的表情更加凝重，他把水杯放在自己的书桌上,问道：“柏略，都要十一点了，是谁给你打的电话呀？”

    柏略：“一个普通朋友啊。以为你不会给我讲睡前故事，怕我睡不着，所以打来给我讲一讲。一听说你已经给我讲了，就高兴得挂掉了电话。”

    姜旻：……

    姜旻：…………

    姜旻：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姜旻头都晕了，他坐回到自己的床上：“我们姑且把大晚上担心你睡不着，所以特意来讲故事哄你的人，称为普通朋友……但你确定是他很高兴得挂了电话？”

    明明是你说了“不许来”后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！

    窗帘已经被姜旻拉开，月光自然而然地流泻进来，夜视能力一般的姜旻，此时也能一清一楚地看到柏略无辜的眼神……不过这倒不是重点，重点是他想问问——姜旻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迟钝，他晃了晃，道：“学生吧，我们学校的？”

    虽然柏略缺乏社会历练，但在姜旻心中，柏略在校园范围，横着走一点问题都没有。

    柏略说：“是纯靠自学的小天才。”

    噢，是个小天才。姜旻的大脑混沌，眼皮也重了起来，过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，等等，自学的小天才，那不就跳出了学校的范围……？

    姜旻慎重：“那你要谨慎相处。”

    柏略点头：“好的，我争取不让他写‘造孽’。”

    姜旻依然不太放心：“真的要多留心，平时觉得不对劲，那就是不对劲，不要轻易放——”

    等等，造孽，是造孽啊！

    福灵心至，他猛然想起柏略是让萧衍霆都吃瘪的存在，好像也不需要特别担心……

    姜旻按了按太阳穴，他吐完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劲，上午发生的事情竟然晚上就忘了。他摊开被子，盖在身上，说：“挺晚

    的了，我给你讲个历史故事就睡了吧。”

    结果说着说着，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意识慢慢模糊，睡着了。

    柏略也没再去叫醒姜旻，小可怜。说起小可怜——

    他按亮手机，打开了后山实验室里入口的监控：后山夜沉如墨，银白色长发的人鱼站在铺满落叶的林地上，孤单又心酸。

    ……怎么真的在外面啊？

    他也就是因为实验室没装监控，所以门口望一眼，其实并没有抱着真能看到的想法。

    毕竟小美人鱼如果真的被关在门外进不去，完全可以打电话来和他说嘛，或者就游回水族馆。

    结果都没有，而是一条鱼孤零零地立在入口处，矢车菊蓝的眼睛一眨不眨，好像是一座失落的小美人鱼雕塑。

    柏略都笑了。

    赌他会不会看监控的啊？

    如果他不看，也不介意保持这样的状态站到第一天等他来？

    是很乖的小美人鱼没错，但也很会卖乖。

    那就当他没看好啦，继续站着吧。

    三秒后，柏略在手机的荧光中分屏出去，切出一半远程开门。

    算了，大半夜的。

    监控画面里，入口在奥安尼斯的面前缓缓打开。奥安尼斯既没有怔忪，也没有惊讶，而是转头，正对监控，弯起眉眼，开口。

    柏略重新切回满屏的监控，心想，入口监控可不收声噢。

    所以，奥安尼斯开口得很慢，让他的每个音节的嘴型，都能被监控捕捉。

    他说：柏略，快点睡觉，晚安。

    在奥安尼斯回到休息室，重新卷起尾巴躺在折叠床上的时候，他的手机一震。

    【晚安】

    ——来自世界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