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 祭陵（四）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的意思，”南宫展注视着烟，“你是不是想说，这半年来我变得富有心机、执着于战争，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纯洁的少年，眼睛里尽是血腥和算计。现在你已经六十岁了，在我身边二十年，看着我长大的你此刻都是满满的失望吧。”

    烟啜了一口茶，捋了捋胡子，说道：“不，我没有那样想，心机与算计是一个王该有的，而鲜血在这个时代也是必然的，没有人能改变这一点。我想说的是，你的眼睛太累了，看了太多的东西之后已经疲惫了，尤其还隐藏着那么多别人看不见的负担。我是担心你有一天无法支撑下去，有时候闭一下眼睛也无妨”。

    闭上眼睛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，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让父亲能够安息，让熙诺朝真正的无后顾之忧。既然道路是父亲指的，那就必须要做下去，那件事情一定要做下去！不过，烟他已经知道了那个天大的计划了吗？

    落然一行人停在了一个狭小的山洞口前。大家都向嘲墨投去了疑惑的目光，而后者给了他们一个坚定的眼神。没错，就是要进入这里。

    洞口狭窄得只容一个人通过，五个人“一”字形进入。进入后却是一片黑暗，落然刚要说什么，就听到了嘲墨的声音：“不用怕，再走一段距离就会有光亮。”

    随着深入，通道变得越来越大，已经能容三个人并肩走了。黑暗中，落然在夜晚的那种害怕感袭来，那不是胆小的表现，只是缺乏安全感，尽管身边还有四个朋友，那种感觉也无法消除。她向右边稍微移动一下，随即就感觉碰到了一个人。“怎么，害怕了？”这个声音，是夕决！

    管他呢，落然这样想着，紧紧抓住了夕决的衣服，这才安心不少。

    走了大概十分钟后，一丝光亮透了进来，紧走十来步后，光亮进一步扩大，眼睛适应这变化之后，看见的是……岩洞倒长着一种紫色的植物！这种植物的根深深扎进岩石内，没有茎，只有五片细小狭窄的叶片，边缘呈锯齿状，而那些光正是这种紫色植物发出来的！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植物？形状没有什么奇特的，奇特的是竟然能够发光”。宁夏发问道。

    夕决蠕动着嘴唇，想说些什么，然而却压抑住了说话的渴望。这种植物，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，因为那个地方到处都是它的影子，好熟悉。对大部分人来说，那个地方阴森恐怖，是天下人仇视的对象，但对他来说是从小生活的地方。

    嘲墨深深地望着那片紫，缓缓说道：“几年没见，长得已经有规模了呢。它叫‘破晓”，一般生长在阴暗潮湿处，但目前似乎只存在于洛言山。以发光而著名，叶子能够治愈重伤，即使是一个全身筋骨断裂的人也很快能治好，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话刚说到这里，嘲墨望着破晓的眼睛猛然缩紧。接着大家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，破晓发出的白光正渐渐地变成紫色！“快跑！”嘲墨就说了这么一句，拉着落然的手冲向前方。其他人反应过来，跟在嘲墨身后。

    回想起来，那个时候嘲墨只是想紧紧拉住落然的手和她一起离开，就像以前执行任务保护她那样。似乎是习惯性的动作。

    穿过了一大片的破晓，终于看不见这种植物，周围又重归黑暗的时候，嘲墨这才停下来：“好了，安全了”。

    落然气喘吁吁地扶住墙壁，还来不及询问，就听到初焕说出了她想问的问题：“嘲墨翊领，这是怎么回事？我们为什么要逃，难道跟刚才光色的变化有关？”

    “没错，你们还对破晓这种植物一无所知啊，”嘲墨回答道，“破晓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星与月的消失，代表黎明前的黑暗，也就是生命的逝去。它确实对疗伤有很大的帮助，但是它的光却是剧毒，当光由白变紫，这种毒性就会挥发出来。在植物覆盖的范围内，你绝对无法逃避，这种毒根本没有解药。而且边缘呈锯齿状的叶子同样有这种毒。所以，要想取得破晓是非常困难的，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”。

    “那人们是怎么知道它有疗伤功能的，这不是很矛盾嘛”。初焕疑惑地说道。

    因为是处于黑暗中，所以没有人看见此刻嘲墨的脸上是多么悲痛的表情，尽管回忆起了那段令人痛苦的往事，他还是让声音保持平稳：“曾经有那么一个武功异常高强的人，用自己的生命取下了一株破晓，在救了心爱之人后，微笑着结束了生命。自始至终只有那么一个人做到这一点，我只不过是偶然获取这个信息的”。

    而那个人，嘲墨永远也无法忘记。他的人生在那一刻平添了几道黑白颜色的条纹，即使到现在也无法抹去。接着，他缓缓说道：“我们继续往前走吧，不久就能看到蓝梦之流了”。

    落然感到后怕。刚刚看到破晓的时候，知道其危险程度的嘲墨竟然停下来向他们那么镇定地介绍了一番。这算是勇敢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