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夫人微微动了动手指，也许是感知到自己最挂念的人就在身旁，她缓缓地，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......

    “三...郎...”沙哑无力的嗓音从她的喉咙里喊了出来，只是短短的两个字，却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。

    门口的三个人同时察觉到屋里的动静，阿香最先跑了进去，唐官城和唐七则神色不安地站在门口，不敢轻举妄动。

    阿香跪在床边，慌慌张张地握着唐夫人的手，她很想兴奋地大叫，但又想起了唐七方才的叮嘱，只好竭力地压下心中的亢奋，扭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，见两人还傻傻地站在门外，她重重地拧着眉头，直接起身过去抓着唐官城的衣服，边往屋里拖拽，一边说道：“少爷，夫人在叫你！”

    “叫我？”唐官城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，他再也顾不得医生的话，双脚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，唐七亦没有阻拦，跟着唐官城进了房间。

    “大娘！”唐官城半蹲在床沿边上，看着床上的人一副瘦骨伶仃的模样，脸颊两边已经瘦得深深地凹了下去，额头和两鬓之间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长褶，可以说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，唯独看着唐官城的眼神是熟悉的。

    唐官城瞬间觉得心口被什么狠狠地剜了几下，搅得他阵阵刺痛，他伸手紧紧地握住唐夫人瘦骨嶙峋的双手，从前她的手是滑滑的，而且总带着暖意，如今却只剩下薄薄的皮包着的骨头，摸起来膈手却冰凉。

    “三郎回来了，大娘的三郎回来了。”唐官城轻轻地把头依靠在唐夫人的怀里，渐渐开始哽咽起来。他从来就不是个爱哭的人，只有一次，他的亲生母亲离开的那一段时间，他大闹过一次，那时候他还很小，忽然之间找不到母亲便哇哇大哭起来，唐夫人把他抱在怀里，没日没夜地哄了几天之后他才慢慢停歇下来。

    唐夫人一只手慢慢腾腾地搭到唐官城的后背，缓慢地抚了抚，欣慰地开口道：“真是...我的...三郎，我以为...再也...见不着你了...”

    “三郎答应你，以后哪里都不去，就在这里陪着大娘，大娘你也要答应三郎，你会一直陪着三郎对吧？”唐官城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开口说道，他慢慢抬头，用自己的袖子抹去唐夫人眼角哗哗流下的泪水。

    “好，大娘...答...答应你...会...一直...”

    突然，唐官城感觉手上一松，唐夫人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，眼睛也跟着缓缓地合了上去，嘴角却还挂着浅浅的笑意。

    “夫人！”唐七大喊一声。

    “医生！医生！”唐官城扯着喉咙，撕心裂肺地叫道。

    此时唐老爷已经带着医生赶了过来，听得唐官城几乎冲破天际的喊声，那医生飞奔上前，他伸手翻了翻下唐夫人的眼睛，然后又迅速地探了探她的脉搏，均征兆了唐夫人已经离世的事实。末了，他摇摇头，惋惜道：“唐夫人她...已经离开了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，屋内顿时哭声四起。

    唐官城无力地趴在唐夫人的怀里，眼泪像止不住的水龙头一样滚滚而来，已经忍得够久，他现在什么也不顾了，只想大哭一场，为他的迟来而哭，为他未能好好尽孝而哭，如果可以，他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大娘的命。

    在这世上，没有什么能比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更为遗憾的了，父母的恩情永远是子女一辈子都偿还不清的债。

    唐府从内到外挂满了洁白布条，进进出出的下人们都穿着黑布长褂，腰间系了一条又长又阔的白布做成的腰带，有的在灵堂前忙着递香烧纸；有的站在大门口“引”进新到的吊客，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尤为沉郁。

    丧礼期间，举丧程序简单化，仪式排场也没有过于奢华，这时候的丧葬礼俗已经出现由繁趋简的倾向，前来吊唁的客人，男子左腕配黑纱，女子则胸际缀黑纱结，不再像以前那般身着繁缛的丧服，也不必进行跪拜之礼，倒显得近乎人情，更为庄严肃穆。

    韩宛站在灵柩前，双手下垂搭放在自己的腹部，弯腰行礼，当面向唐官城之时，见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生气，她心中一片怜惜，久别再见竟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，但终归是见着他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，心里总算是踏实了。

    “请节哀。”韩宛向唐官城鞠了鞠躬，望着他的眼神中满含关心。

    唐官城则目无表情地弯身回应，目光空洞，根本没在意眼前的任何人、任何事。一直到丧礼结束之后，他把自己关回了房间，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，独自颓废起来，他觉得大娘的死是自己一手造成的，如果他没有失踪，大娘就不会病倒，如果他能早点回来，大娘也不至于去得那样地凄凉。

    晚上，唐七端来了饭菜，站在门口等了一阵子，久久不见唐官城开门，他担心会出事，立即把事情禀告给了大少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