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玄臻清楚自己大概没几天可活了。

    不说他勾结张北妄将一众朝廷大臣安上叛国罪名先斩后奏之事，单说他擅自越权杀了陛下最疼宠的妹妹这一点，就够死一万次了。

    听闻如今张北妄的人头还挂在城墙上，淋淋滴着血。2

    下一个恐怕就到他了。

    林玄臻叹息一声，提笔写了封信，又从暗格中取出亲印，抬手召来几个亲信交给他们，“倘若我此去有何不测，便照我这信里说的做。”

    靳花枝接过信，抬头看他，淡淡道：“大人，您若想离开，属下这便带您走。”

    “逃不掉。”林玄臻摇头，“陛下不会放我走的，平白连累你们罢了。”

    他又冷静吩咐几句，才和林焱一道去了御书房。

    御书房静悄悄的，御前伺候的小太监们都被赶了出来，一排排跪在阶下，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。

    林玄臻着了一身暗红色大氅缓步走来，长风卷起三千鸦色墨发，在苍白的初冬里如火一般张扬显眼。

    可他来了之后，却得知陛下并未传召他。

    怔了下，便听御前伺候的老太监刘成贵道，“老奴一直守在这里，哪有什么传召？陛下正在生气，您现在进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？老天爷，谁让千岁您过来的，这不是想害您么！”

    林焱想起什么，脸色白了几分，“是端宁皇贵妃阿姐她骗了我！”

    他猛然跪下来，“千岁恕罪！此事是我疏忽，趁陛下未发现，您回去吧，阿姐那里我去处理。”

    林玄臻笑了下，“无事，既然端宁想让我去，我去便是。”

    他防备着所有人，却没料到，最后推他一把的竟然会是端宁。

    可端宁一辈子都为他所累，倘若这是她想要的结果，他给。

    林焱却大急，一把抱住他小腿：“千岁！不行，阿姐分明是想害您，您不能进去送死！”

    刘成贵也叹息，“老奴侍奉陛下十余载，还是头一回见到陛下发这么大火气，连平日最珍爱的那块如意佩都摔了。”

    “如意佩……”

    林玄臻有片刻的怔忪，眼底失神。1

    很快他便敛眸掩去情绪，漫不经心勾唇一笑，“总该有人去的，我如今无牵无挂，死了也不过一张草席裹了随手一扔，没甚么好怕的。”

    何况，他心底……到底还是不信戚冽会杀他。

    林玄臻弯腰摸摸林焱发顶，让他起身，“不过阿焱，你也该长些记性了，否则我以后不在你身边，你当如何活下去？”

    他这语气，分明是要诀别的意思。

    林焱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，明明不久前他还和小叔叔一起谈论以后的事，怎么突然之间就要生离死别了？

    他有些喘不过气，哽咽起来，“千岁、千岁……您不要我了么？”

    堂堂七尺男儿，叫人闻风丧胆杀人如麻的锦衣卫千户，竟跪在林玄臻面前哭得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林玄臻看着他那张俊朗，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记忆里那名秀婉爱笑的女子。

    他眉眼温和下来，“阿焱，是你端宁姐姐不要我了，你明白么？”

    林焱拼命摇头，他不明白，他不想明白！

    明明阿姐已经抛弃了林氏，成了别人的妻子，为什么小叔叔还是放不下她，还要一直追随她的脚步，甚至不惜为了她走进这吃人的深宫！

    林玄臻叹口气，拍拍他肩膀，拂了他的手，缓步走进御书房。

    厚重的木门发出“吱呀”一声闷响，沉沉打开来。

    黑暗中一个玄袍男人抬起头，阴鸷冷沉如鹰隼的眸直勾勾盯着他，缓缓开口，“玄臻，你让朕好等。”

    林玄臻笑了下，神色和从前一样温和，“陛下等臣做什么？”2

    “等玄臻的一个解释。”

    林玄臻笑意微苦。

    他一进门，就看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如意佩。

    隐在袖袍中的手指不可控制地痉挛了一下，闭了眼道：“没什么好解释的，是玄臻一人之错，陛下要杀，便杀吧。”

    男人并未急着苛责他，“你知道为什么是端宁皇贵妃传的圣旨吗？”

    未等林玄臻说话，他便道：“因为朕知道，如果是她要你来，你一定会来。

    从小到大，只要是那个女人的话，玄臻从来就没有拒绝过，哪怕是她要你死，你也只会不犹豫杀了自己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”

    若是陛下要臣来，臣也一样会来。1

    可惜，这句话还未出口，林玄臻就被男人一把拖拽进去，重重压在漆金御案上，不由分说撕了衣衫。

    他捏着林玄臻的下颌冷笑一声：“可你越是想她，朕就越要让你后悔！你越是想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