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道长，你也喜欢志摩先生的诗吗？”

    倪大野转头一瞧，问话之人居然是今日早上见到的那个小丫鬟。

    新文化运动果然很成功啊，连这个丫鬟都知道徐志摩了，那不问可知，九姨太的文学素养只深不浅。

    果然，他见到那位很白的白小术正站在书架的另一侧，似乎正在“专心”地找书。

    “我挥一挥袖子，不带走一片云彩。”

    倪大野也挥了挥袖子，朗声道：“这位姑娘，徐槱森（徐志摩的字）的诗倒是还能读一读，不过他的为人，贫道却不取。”

    小丫鬟闻言一愣，忍不住为心中偶像辩护道：“是真名士自风流，志摩先生至情至性，他有什么错处呢？”

    是啊，花花无套内（划掉）未婚生女是名士风流，爽爽代孕弃子是至情至性，他们两位又有什么错处呢？

    “名士风流也不能叫自己身怀六甲的发妻打胎啊，至情至性也不能给自己好朋友戴绿帽子啊。这位姑娘，你说是也不是啊？”倪大野态度温和，语气坚定地反驳道。

    此时他心中做了一个决定，小徐早死那是人间四月天，要是晚死说不定就成了黄梅六月天了，所以——还是随缘吧！

    他说的这两段关于徐志摩的公案早就闹得沸沸扬扬，这位徐志摩的小铁粉自然也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小丫鬟闷闷不乐地嘀咕了一句：“人好有什么用，也做不出好诗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说到这新诗么，贫道早上登船之时，触景生情也有了几句。”

    他心说，我抄不了那位“故人”的诗，我还抄不了小徐的诗吗？

    只听倪大野曼声吟道：“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，

    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，

    道一声珍重，道一声珍重，

    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——沙扬娜拉！”

    “沙扬娜拉……”小丫鬟听完这首“原创作品”，人都有点痴了。

    而杨森的九姨太猛地转过螓首，一双妙目灼灼地盯着倪大野，两片红唇颤颤着想要说什么……

    但是倪大野已经背过身去，对着伙计扬声道：“店家，这几本诗集，还有那几张《申报》和《大公报》，我都要了。请结账吧！”

    他买完单就带着虞凌凌走出书店，只留下这对痴痴的主仆。

    “公子，我总觉得刚才哪里不对，不过又说不出来。”虞凌凌皱着秀眉，很是不快地道。

    倪大野失望地摇了摇头，心说，这丫头不会读空气啊。

    我刚才装的那个逼专吃文艺女青年，要不是我不想当徐志摩那样的“渣男”，早就上去勾兑勾兑了……

    哎，说起来人家也是一个可怜人，自己何必去占这个便宜呢？

    “拿着！”

    他毫不客气把那一摞诗集递了过去道，“凌凌啊，其实文艺女青年不难当，你先学习一下这个，等我回了宜昌再给你开张书单。”

    一夜无话，第二天一大早“民兴号”再次起航离开了嘉鱼，开往了洪湖……。

    这一路上，倪大野和董黄安这一老一少也越谈越投机。

    他们聊的当然不是《黄庭》《道藏》，而是法律、历史、法律史、历史律——反正都是文科生的话题。

    要知道，董黄安在1914年赴日留学，读的正是日本法政大学的法律系，乃是CP党内不多的法学专家。日后，他相继担任过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和新中国的最高法院院长。

    还要知道，倪大野读的也是正儿八经的211大学校，进的是没有那么正儿八经的404键政局。

    “师叔，我觉得吧，贵党建政立法之时要参考明太祖的《大诰》，建立起一个明文规范的信访制度和一个全国普及的信访体系……”

    朱八八在明朝洪武十八年第一次发行的《大诰》中作出了规定：地方府、州、县的官吏，如果残害百姓，贪污腐败，那么允许当地的老百姓直接到京城向皇帝老子本人告状。

    老百姓告状的路上，任何人都不得阻拦，即使他们没有“路引”，只要手持一本《大（宪）诰（法）》，就可以畅通无阻。

    “师侄，你这个建议非常不错，不过是不是想得太远了啊……”

    董黄安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趣也如此矛盾的年轻人，此子对他们的革命事业似乎不大感兴趣，但对革命理念那真是相当有见地，还对革命前途十分之有信心。

    他时常有一种怪异的感觉，此子好像早就在心中有了一幅革命蓝图，该先干什么，该后干什么，还有不该干什么，都成竹在胸的样子。

    这样的年轻人当个交通员似乎——不对，肯定是大材小用了，他应该去中央搞理论工作才是啊。

    倪大野很有信心地一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