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着，他微微心虚。

    

　　大长老知道，要不是凤悯也知道自己快没时间了，没那么注意他，也不会让被他用假死之术骗过去。

    

　　这术法在当年的大战中，大长老也用过。

    

　　但他一向觉得这是苟且偷生之术，如今竟然被自己养的狗崽子反噬，叫他越发以耻。

    

　　那人看他神色不虞，安慰道：“大长老安心些，瞒着少主操练的那支军队，才是我们真正的大杀器，比这队将军也不差分毫。”

    

　　想到手上握着的底牌，大长老的脸色才好看了些：“不能再等了，你等会去问问，看谁易容术学的最精，让他在出征那日假扮少主领军，事成之后，重重有赏。”

    

　　凤悯其实已经有些看不清了，五感都在消散，没有察觉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在看他。

    

　　走了些路程，凤悯的身子开始变得透明，眼前突然闪过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。

    

　　他伸手拍了拍脑袋，想让自己清醒一些，视线却模糊了一下，不知道踩到什么，凤悯摔在地上，再不复将才的从容。

    

　　一次次碎裂的魂魄失去了作为连接的灵玉牵制，从碎裂的那一刻就开始溃散。

    

　　凤悯的眼睛很花，脚踩在地上没有实感，思绪也很乱。

    

　　但他还记得心中坚守的美好，还有耳边回荡不休的声音。

    

　　——凤悯，从今日起，你便叫这个名字吧。

    

　　——我做你的救世主，做你照亮你前行之路的灯。

    

　　——娶你，要答应吗？

    

　　一簇锦帛碎裂的声音炸响在耳边，凤悯那些独立过的魂魄开始不满躯壳的束缚，撕扯着属于自己的部分，像一个个个体，互相撕扯，扭曲，成为扭打在一起的碎片，从边角蜕落，最后成为一片片烙铁般滚烫的灰烬。

    

　　他们以为自己得到了自由，尽情的狂欢着，宛若拉长身子的鬼影，喉间发出刺耳的大笑，凤悯跪在地上，抬起手死死的捂住额头，试图抵御吵得他头痛欲裂的嚎叫。

    

　　可惜毫无作用，凤悯只能试着去习惯他，继续步履蹒跚的往前走着，有什么东西一道道从躯壳中散去，好像他整个人也变成了一片云，一片随风而起的羽毛，随时随地的要向上漂浮。

    

　　凤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手臂，用虚浮软绵的双腿顽固的往前走着。

    

　　他看不清路，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。

    

　　负隅顽抗也好，以卵击石也好，好不容易都撑过来了，到了这一步怎么能放弃？

    

　　最后的机会了。

    

　　他还想看看，看看他的心上人。

    

　　如果可以的话……

    

　　眼前花了一下，铺天盖地的黑暗像从地下蔓延出来的触手，争先恐后的将他淹没。

    

　　凤悯想拉住什么，但他看不清，什么也没有拽住，摇摇晃晃的，往后倒下。

    

　　眼角落下一滴泪，魂散了。

    

　　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，如果凤族彻底灭族，楚怜便没有后顾之忧了。

    

　　但凤悯已经没什么时间了。

    

　　他还是自私了一回，想回九重天再看那小天帝一眼，全了不能偕老的遗憾。

    

　　可却终究没有如愿。

    

　　他死了。

    

　　死的很不甘。

    

　　死在不知何处的冷风中，溃散的身躯被塞外的风雪一点点淹没，连个全尸都没有。